法兰克王国的贵族们为什么要推举异姓贵族为王呢?
法兰克王国西欧时期的封建王朝,分为墨洛温王朝和加洛林王朝,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跟着知秀网小编一起看一看。
异姓国王的出现是九世纪末西法兰克王国王位继承的一大特征。根据《富尔达年代记》记载,“突然出现了许多蕞尔小邦式的小王国。贝伦伽尔,即艾伯哈德之子,在意大利加冕称王;鲁道夫,即康纳德之子,宣称其当以一位国王之姿态君临上勃艮第;而博索之子路易和兰伯特之子维多,均宣称以国王身份统治比利时-高卢和普罗旺斯;奥多,即罗伯特之子,则将远至卢瓦尔河的地区或阿基坦地区据为已有。”
甚至远在阿基坦地区的鲁姆努夫伯爵也宣称“自己应当加冕称王”。实际上,此时仍然存在加洛林的后裔,一个是东法兰克的阿努尔夫,一个是结舌者路易的遗腹子憨直者查理。为何法兰克贵族不再尊奉加洛林家族成员为正朔所在,而推举异姓贵族为王呢?
一、内部因素
首先,加洛林贵族具有一定的排外性。加洛林时代的政治权力运行颇具私人化色彩,建立在君主与贵族之间的多向互动与反复协商之上。贵族们倾向选择能为自己带来利益、保护自己利益的君主,同时更倾向于在原有的权力纽带中活动,通过原有紧密的私人联系,贵族能够从君主那儿较为容易地获得更多的恩赐和荣职,同时君主对其身边的贵族了解颇多,可以体察到贵族们的需求,同时可以在贵族之间的冲突中发挥调解作用。因此,贵族们对新的权力关系的建立保持谨慎态度,这也是为何阿努尔夫未能进入西法兰克王国的重要原因。
其次,西法兰克王国晚期的政治结构变动加速了地方大贵族地位的崛起。自秃头查理时期,地区的大贵族受到君主的重用,秃头查理赐予这些大贵族诸多权力,以委任赞助的方式,使得这些权力代理人为自己服务。这对于治国有方,拥有统治魅力的查理来说有利于统治。
但对于权力根基不稳固,与贵族之间联系尚未紧密的新君来说,则有一定的困难。这一先兆表现在789年博索称王一事上,博索在秃头查理晚年甚是得宠,在查理的庇佑下形成了自己的权力根基。查理去世后,博索也能进一步通过联姻方式,跟新君结舌者路易继续稳固自己的地位。但是之后结舌者路易去世,法兰西亚地区的贵族围绕两位新君,博索再无力保持与君主的亲密关系,逐渐成为边缘的高层人物,最终发动叛乱。
及至884年卡洛曼去世,胖子查理短暂地统一了法兰克帝国。但他并没有足够的精力事无巨细地统治帝国的各个角落,而他此时也没有合法的继承人可以委任统治。因此,他采取委任赞助的方式,通过与地区有影响力的贵族保持亲密关系,通过分封赏赐,将这些人的荣誉权力与王室紧密结合,同时委派他们在各自地域进行代理统治。这些权力代理人凭借与王室的亲密关系,施行赞助权,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权力网络和人际纽带。当然,他们的荣辱皆与君主有关,这一时期并不能说他们对加洛林王室的离心力不断增强。任何贵族都明白,这些赞助背后,凸显的是王室的权威。但888年胖子查理被阿努尔夫赶下台,不久后去世,法兰克帝国留下了诸多权力的真空地带,这些真空地带很快便被原先受宠的大贵族所填补。虽然贵族具有一定的自主性,但他们仍然需要一个君主,凭借与君主靠近,与同侪相互竞争,获得更多的权益。
胖子查理统治时期,奥多在西法兰克王国中的地位急速上升,从巴黎伯爵成为纽斯特里亚地区的侯爵。一方面,在古兹林和住持休去世后,奥多继承了他们的权力,集纽斯特里亚地区与图尔的圣马丁修道院、圣德尼修道院等教会重镇权力为一身,获得了极高的政治地位,并且在教会领域也深得民心。另一方面,胖子查理将奥多视为其在西法兰克王国的权力代理人,奥多拥有同王室成员般的赞助权,借此奥多构建了自身的权力网络,为其称王奠定了重要的政治基础。
最后,诺曼人的掠夺,对王国领土的破坏,对贵族利益的打击,迫使他们更倾向于选择军事能力突出的领导人物作为自己的君主,维护自己的权力。9世纪70年代后,诺曼人愈加猖獗,除了掠夺修道院、教堂之外,开始采用攻城的方式,迫使法兰克人以赎金的方式获得人身自由。885年,一伙诺曼人进入塞纳河,围攻了西法兰克王国重镇巴黎城。住持休及伯爵奥多等人坚守此地,此后奥多凭借其军事才能遏制了诺曼人的嚣张气焰,获得了极大的威望。
二、小国林立
在这些复杂的背景下,888年,法兰克帝国中涌现出诸多小国王。憨直者查理年龄幼小,尚不能担起抗击诺曼人的重任,更为重要的是,查理数年来位于西法兰克王国政治之外,与当时的主政人物并没有建立起紧密的政治联系。故而888年并没有得到众多贵族的支持。
888年初,在狄奥多里克伯爵等教俗贵族的支持下,奥多在贡比涅加冕为王,并且宣读誓词。奥多誓词开篇借用了结舌者路易877年称王时宣告的承诺,“吾允诺并赐予汝等,吾将维护汝等每一个人以及每一个由汝等所属教会的教会法规规定的特权和适当的法律与公平正义”,之后反复提及加洛林先王,要求贵族们像从前一般,对待新君。
但值得注意的是,奥多的宣誓语气有所变化,在誓词末尾,他说道:“吾将借助神的宽恕,以及汝等及其他忠信臣子的劝告和襄助下进行革新。”曾经身为贵族的奥多新近称王,但其地位并不如之前加洛林君主那般崇高,故而需要同教俗贵族作出更多的妥协以获得支持。奥多的统治地位并不稳固。一方面,仍有部分贵族不满其称王,;另一方面,斯波莱托的维多在勃艮第的里昂得到主教盖洛的加冕,成为奥多的竞争对手。不久后,维多得知奥多称王的消息,返回了意大利。故而奥多所面临的的困难主要是来自西法兰克王国内部分贵族的挑战。奥多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要得到更多法兰克贵族的支持,但这些贵族不久后派遣使者前往东法兰克王国,邀请阿努尔夫接管这一地区。
奥多为了稳固自己统治地位,前往会晤阿努尔夫。在沃尔姆斯,奥多与阿努尔夫相会,奥多表示认可阿努尔夫的“宗主”身份,表示对他的忠诚。阿努尔夫则认可了奥多在西法兰克王国的统治地位。在该年九月,阿努尔夫派遣使臣前往西法兰克王国,赠与奥多一顶王冠。因此,奥多在兰斯城,重新接受了大主教富尔克的加冕,确立了自己的统治合法性。但奥多仍然感到不安,因为结舌者路易的遗腹子憨直者查理仍然在此王国中,按照传统他拥有称王的权利,相比奥多更具合法性。故而889年春,一方面为了获得阿基坦贵族的支持,一方面消除憨直者查理这一潜在的威胁,奥多率领一队人马前往阿基坦地区。在此地,奥多会见了阿基坦公爵公爵拉姆诺夫,尚是幼童的查理一直在他的庇佑下成长。拉姆诺夫向奥多承诺,不会作出越轨的举动,暗示了他不会以憨直者查理之名举行叛乱。在双方协商一致后,奥多返回了其属地。
三、诺曼人的入侵
但奥多仍面临着许多挑战。首先,奥多称王的一大关键在于其能够有效地阻击诺曼人的入侵,保护贵族的权益。885-886年,奥多在守卫巴黎城之战中获得了极大的威望,之后还被圣日耳曼修道院的阿博记载下来。888年,在部分贵族派遣使臣前往阿努尔夫处的时候,《圣瓦斯特年代记》称,奥多取得了一次对诺曼人的胜利,年代记作者显然通过凸显奥多的军事才能,表达出奥多称王的合法性。但是在888年之后,奥多再未有出色的抗击诺曼人的战绩,而是通过请和收买的方式让诺曼人转移掠夺区域,并且在与诺曼人的对抗中落败。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奥多的权威性。
此外,奥多称王之后,并未能很好地得到所有西法兰克贵族的一致支持。他的权力根基在纽斯特里亚地区,故其他地区的贵族对他未必心悦诚服。阿基坦地区的拉姆努夫伯爵在此地区拥有很高的威望,第一时间也并未投诚奥多。同时拉姆努夫以憨直者查理监护人之名享有很高的声望。而兰斯大主教富尔克起先想要拥护自己的亲属,斯波莱托的维多为王。虽然奥多之后采取各种方式,甚至取得阿努尔夫的信任,赢得了多数贵族的支持,但西法兰克贵族与君主之间的裂隙依旧存在。贵族之间冲突频频,甚至向君主发起挑战,体现了888年后贵族与君主之间关系的变动,君主需要承诺、妥协更多才能小心翼翼地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衡。奥多急于稳固自己地位的举措,激起了部分贵族对他的不信任,最终他们走向了奥多的对立面。
892年初,拉姆努夫去世之后,奥多并没有任命其私生子曼泽尔继任普瓦捷伯爵职位,而是授予阿尔特马伯爵这一恩赐,这一行为惹恼了曼泽尔的叔叔,担任圣德尼修道院住持以及奥多王廷大中书令的埃布鲁斯。埃布鲁斯和他的兄弟戈兹贝特掀起了反对奥多的叛乱。未几,奥多又将普瓦捷伯爵一职授予了他的弟弟罗伯特。这一系列违反贵族传统的政治手段无疑破坏了王国正常的政治权力的运行规则,同时奥多对身边近臣的利益有所损坏。此外,奥多在处理一桩他的亲属华尔彻的叛乱事件时,未听从他人的劝阻,采取强硬的措施,判处华尔彻死刑。
结语
九世纪末异姓王对原有的加洛林政治传统有所调适。一方面,君主行动仍处于原有的加洛林权力运行的框架内,他们力求教俗贵族精英们恢复到由君主主导的“共识政治”中来,建立君臣一体的统治模式。另一方面,虽然凭借强大武力立国,异姓王依旧试图借助加洛林王朝的象征性资源,来确立自身王位的道统合法性。但与此同时,篡位带来的合法性焦虑也使得他们为了加强集权而倾向于打破原有的政治规则,加剧了与地方贵族之间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