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所作的《徐孺子祠堂》,抨击社会中重利而忘本的小人
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 是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也是江西诗派的开山鼻祖,与苏轼齐名,并称“苏黄”。他提出的诗学理论对宋诗和后世都产生极大的影响。下面跟知秀网小编一起了解一下黄庭坚所作的《徐孺子祠堂》吧。
但凡阅读过王勃《滕王阁序》的人,便会知道其中有一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这个徐孺指的便是今天诗作里的徐孺子。
徐穉,本为东汉名士,字孺子,豫章郡南昌人,《后汉书》有其传。从小家境贫寒,但坚持自力更生,长年下田劳作,自食其力,不愿获取不是自己劳动而来的东西。为人恭良温驯,克勤克俭,薄有义名,很受周围人的爱戴。甚得当时豫章太守陈蕃喜欢,屡次向朝廷举荐,希望他出来做官,但都被徐穉拒绝了。
关于徐穉传闻有不少,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与其好友郭泰有关。话说这天,郭泰把徐孺子叫到自己家中,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原来,郭泰自家院中有棵大树,长得比较茂盛。于是,就有人对郭泰说,宅院就像一个大囗字,而树处其中,就成一个“困”字,实在不吉利了。郭泰一直处于犹豫状态,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一下砍掉多年的树木,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听得好友问话,徐孺子笑了笑,然后站在院中比划一下说,如果听那些人的话,把树木砍掉,那么此时的宅院仍是一个大囗字,只不过“木”字变成了“人”字,而囗中有人为“囚”字,如此以来,不是显得更加不吉利了吗?郭泰听后,亦是恍然大悟,从此再不提砍树的话。
南昌城外有一座东湖,就是现在的青山湖。徐孺子祠堂,便修建在湖南边一个小洲之上。徐孺子去世之后,他的祠堂似乎是以其故居为根本修建而成,并没有多大,亦因此黄庭坚在诗中才曰“三亩宅”。
《徐孺子祠堂》
[宋]黄庭坚
乔木幽人三亩宅,生刍一束向谁论?
藤萝得意干云日,箫鼓何心进酒樽。
白屋可能无孺子,黄堂不是欠陈蕃。
古人冷淡今人笑,湖水年年到旧痕。
本诗写作于熙宁元年(1068年),黄庭坚时年刚满二十四岁,即将赴任汝州叶县尉。他是治平四年(1067年)宋神宗即位初的时候,方才荣登进士第,又经过一番等待,始被授予汝州叶县尉的。此次黄庭坚参观的徐孺子祠堂,实际上是有曾巩修建而成的,曾巩为此写作一篇《徐孺子祠堂记》,专记此事:“予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处,结茅为堂,图孺子像,祠以中牢。”
首联“乔木幽人三亩宅,生刍一束向谁论”,用一个疑问句,来表达诗人内心里在怀古时的怅惘之情。时光过去很久,曾经幼小的树木茁壮繁茂,荫蔽着隐士去后的旧宅大院,前来凭吊先贤的人,手提着祭品,却不知该向谁去述说怀念之意,唯有丝丝惘然徘徊于内心深处,不能自拔。幽人,指隐士。三亩宅,指徐孺子的故居,言其小,喻其自有高义在。生刍,语出《诗经》:“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是新割的青草,多赞美人的品德高洁如美玉。据《后汉书·徐穉传》记载:徐穉前往吊唁郭泰母丧,“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乔木参天,生刍质朴,皆赞喻着古人的高风亮节,为下联将要展开的鞭挞起着很好的引子作用。
颔联“藤萝得意干云日,箫鼓何心进酒樽”,明面上是描写祠堂里的景观,藤萝缠绕着高大的乔木树干,十分得意地向上攀爬着,意气风发,豪气干云,骄纵不可一世,连箫鼓都去吹捧那些得志小人,却再没有人来吊唁这些前贤故人。乔木比喻坚守大义之君子,藤萝比喻得志猖狂之小人,箫鼓比喻趋炎附势之庸人。诗人在此,连用数个具体物体作对比,旗帜鲜明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憎,进而嘲讽那些小人忘本的嘴脸,只知一味攀附,毫不顾惜人格。纵然如此,诗人其实并没有放弃内心的坚守,于此引出下联的颂扬。
颈联“白屋可能无孺子,黄堂不是欠陈蕃”,大意是,贫穷的人家里也会出现像徐孺子这样风格高尚的贤人,富贵之堂上也决不会欠缺像陈蕃这样的爱惜人才之士。白屋,平民居所,刘禹锡《陋室铭》有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白丁,没有文化之人,白屋,没有财富之家。可能,岂能之意,斥问中给予肯定。黄堂,太守之居所在,此指州治地。陈蕃,东汉人,曾为豫章太守,“不接宾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后汉书·徐穉传》)。
此联用故人之事迹,特别强调当代虽然世风日下,可是在这个蝇营狗苟之人间仍然有许多坚守者,清拔脱俗,唯问本真,没有放弃文人的操守,在做一些对社会有积极意义的事情。当然,又或许诗人还含有另一番隐情,即千里马常有,而像陈蕃那样的伯乐不再的喟叹。此种诗人自况,纯属诗歌常态,似乎不用过于惊讶。
尾联“古人冷淡今人笑,湖水年年到旧痕”,是对前面两种情况的总结,今天的人不要嘲笑古人,认为他们为了追求高尚的情操而放弃求取功名利禄就是腐儒,从而丧失了尊崇前贤的行为,但看故居旁边的湖水吧,即便时日永隔,可是它今时今日所掀起的道道波纹,也与曾经旧时的那些纹路是一样,没有狂妄自大到大肆改变自我风范。以湖水起兴,极显浩气长存,古韵尤在,古今对比,愈显人情有多么现实,人心有多么世故,大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综观此诗,有人以为其学杜甫之《蜀相》影响,却乏杜诗之灵气,尤显拗口生硬。实是一种深深的偏见,不足为道。黄庭坚学诗宗杜,得其风骨趣味,又自出机杼,从本诗可窥一斑。诗中交替使用陈述与反诘句式,逐渐加重抨击现实社会上那些重利而忘本的小人之丑陋面目,其沉郁顿挫之势,正是来自于老杜之意旨。所以,后人才颂赞此诗道:“以自吐胸臆,兀傲纵横”为特色(高步瀛《唐宋诗举要》),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