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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用典最多的一首词:《眼儿媚·林下闺房世罕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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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儿媚》

林下闺房世罕俦,偕隐足风流。今来忍见,鹤孤华表,人远罗浮。

中年定不禁哀乐,其奈忆曾游。浣花微雨,采菱斜日,欲去还留。

纳兰作词时,卢氏已经逝去多年,具体年份已不可考究,纳兰偶至旧日与心爱女子同游之地,却见物是人非,遂怀想万千,便作此篇。

你的闲雅、情致绝非凡品,你我相携隐居如此让人向往,如今佳人已去,曾经的种种良愿、诸般美好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人过中年,心逐渐变得脆弱,每每不禁感伤,总以我们一同赏游时的喜悦来麻醉自己,那是微雨洗涤着花树,夕阳下水畔采菱,让人久久迷醉不愿意离去,却又恋恋不舍。

"林下闺房世罕俦",林下,非言山林之下;闺房,也不是指女子的卧房。俦,是同类的意思。这句诗意思是指其人不同凡类。林下闺房,是用典。《世说新语•贤媛》中有一则故事:谢遏和张玄各夸各的妹妹好,皆是天下第一。当时有一尼姑,与二人皆相识,有人就问这位尼姑:"你觉得到底谁的妹妹更好呢?"尼姑说:"谢妹妹神情散朗,有林下之风;张妹妹清心玉映,是闺房之秀。"此处,词人将林下、闺房并举,尽数展现伊人的风致绝伦、不同凡响。

夸赞完心爱女子之后,词人接下来便说:"偕隐足风流。"偕隐,指夫妇相携隐居,用的是东汉鲍宣桓少君夫妇同归乡里的典故。既然心上人是林妹妹、张妹妹一般的人物,那么若能与这样的女子结为夫妇,一起隐居山林,待老终身,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然而那只是美好的愿望,如烟似梦。"今来忍见,鹤孤华表,人远罗浮。"此三句,词人继续连用典故,来抒写伊人已逝的怅然若失之情。"鹤孤华表",依据《搜神后记》中的记载,辽东人丁令威在灵虚山学道成仙,后化鹤而归,落于城门的华表柱上。有少年想射它,鹤说:"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后世常用鹤归华表感叹人世的变迁或者比喻去世。罗浮,即罗浮山。据唐代柳宗元《龙城录》,隋朝时,赵师雄迁罗浮,日暮于林间酒肆旁,见到一个美人淡装素服出去迎接,和她说话,芳香袭人。因与酒家共饮。赵师雄醉寝,及至酒醒,始知身在梅花树下,美人已经离去,赵师雄惆怅不已,才知道是遇到了梅花神。词人写这几句两番用典,写爱人故去,先前种种良愿。诸般美好,皆似醉酒之后的南柯一梦一般。

下阕第一句,转写如今中年的哀伤。"中年定不禁哀乐"一句,用谢安典故。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中有提到:"谢太傅语王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说:人到中年的时候,会很容易感伤?每每和亲人朋友告别,就会难受好几天。词人此处说"中年定不禁哀乐",实际上正是"中年伤于哀乐"的另外一种表达。添上一个"定"字,似乎是强调之意。紧接一句,"其奈忆曾游",伤感无奈之下,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和伊人一起游玩的情景。

词人回忆的到底是何情景呢?"浣花微雨,采菱斜日。"浣花,指古时蜀地的风俗,以每年四月十九日为浣花日。微雨洗涤着花树,夕阳之下,水边采菱。诸般情形,皆同往昔一般。但是却已经物是人非。佳景虽然常在,丽人却永逝。所以,词人在旧地徘徊流连,将去却难以离去。这也就是最后一句的"欲去还留"。不忍心再触及旧痛,因此说"欲去";但是又无法忘记旧情,所以说"还留"。词人缅怀之情,缱绻缠绵,如江水滔滔不绝,如余音绕梁久久不去。

纳兰这首词,极尽用典,读来朗朗上口,且引人久久回味,品读其中别样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