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之乱：晋惠帝竟至暴亡，司马越执掌权柄

只有河间王司马颙逃入太白山中，匿居多日，不敢出头。会故将马瞻等收集散卒，混入长安，杀毙关中留守梁柳，更偕始平太守梁迈至太白山迎司马颙入城。偏弘农太守裴頠，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复起兵击司马颙。马瞻、梁迈为司马颙效力，立即率兵三千前往拦阻。终因寡不敌众，一同战死。司马颙惶急无措，还幸有平北将军牵秀，镇守冯翊，特来援助司马颙，才得将三镇兵击退。太傅司马越闻司马颙又入关，忙遣督护麋晃引兵西讨，途次接得三军败耗惮不敢进。怎料到司马颙复内变，长史杨腾欲叛司马颙归司马越，诈传司马颙命，至牵秀军前，饬牵秀罢兵。牵秀出营相迎，兜头遇着一刀竟尔毙命。这一刀不必细猜，便可知是杨腾下手了。牵秀本为司马颖部将，随司马颖入关，乃为司马颙用，前时曾枉杀陆机，此次也遭人枉杀，天道好还，毕竟不紊。杨腾既斩牵秀，又诳牵秀军，但说是奉令而行。兵士以牵秀无辜遭诛，益不服司马颙，相率散去。杨腾持牵秀首级送入糜晃大营，糜晃正拟进关，适都中传出急诏，乃是惠帝暴崩，太弟登基，循例大赦，眼见得是不必讨罪，乐得守候中途，静俟后命。

晋惠帝何故暴亡？相传为被太傅司马越鸩死，惠帝并无疾病，一夕在显阳殿中，食饼数枚，才逾片刻，腹中忽然搅痛，不可名状，但卧倒床上，辗转呼号，当由内侍飞召御医。至御医入宫，见惠帝眼白口开，已不省人事，诊视六脉，已如散丝，便接连摇首道：“罢了！罢了！不可救药了！”宫人问他是何病症，他尚未敢说明，及穷诘底细，方轻轻说出“中毒”二字，一溜烟似的出宫去了。究竟毒为何人所置，也无从查考，不过，太傅司马越身秉国政，眼睁睁的视主暴崩一些儿不加追究，便遣侍中华混等急召皇太弟司马炽嗣位，显见得无私有弊呢。尚有一层可疑的情由，皇后羊氏恐太弟得立，自己只做了一个皇嫂，不得为太后，已密召清河王司马覃入尚书阁，有推立意。偏皇太弟司马炽同时进来，又由太傅司马越从旁拥护，一时情见势绌没奈何闭口无言，任司马炽即位。照此看来，内外早生暗斗，后欲立覃，越欲立炽，呆皇帝做了磨心，平白地被人毒死，十有其九，是司马越进毒，羊后恐无此胆量呢。若使羊后进毒，应该先召清河王入宫了。统计惠帝在位十六年，改元七次，享年四十八岁。

皇太弟司马炽系武帝幼子，入承兄祚，大赦天下，是谓怀帝。尊谥先帝为孝惠皇帝，即号羊后为惠皇后，移居弘训宫，追尊所生太妃王氏为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命太傅司马越辅政。司马越请出诏书，征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司马颙但困守长安一城，长安以外，统是附司马越，自知不能孤立，不如应诏赴洛，还可自解。这叫做拚死吃河豚。当下挈眷登车，出关东行，路过新安，忽来了一班赳赳武夫手持利刃，拦住去路，且大声喝道：“快留下头颅，放你过去！”司马颙吃一大惊，但至此已逃无可逃，不得不硬着头皮，颤声问道：“你等从何处差来，敢阻我车？”那来人反唇相诘，司马颙答道：“我是河间王，现奉诏入洛，受职司徒，你等是大晋臣民，应该拜谒，怎得无礼？”来人一齐哗笑道：“你死在眼前，还要称王说帝，岂不可笑？”说至此，便有数人跃登车上，把司马颙揿倒，扼住司马颙之喉。司马颙有三子，都上前相救，怎禁得这班悍党，拳打足蹋，把三子陆续击死。司马颙被扼多时，气不能达，两手一抖，双足一伸，呜呼哀哉！

其实，新安杀颙的武夫，似盗非盗，实是由许昌将军梁臣领着健卒数百名，扮做强盗模样，截路杀司马颙。许昌镇帅是太傅司马越之弟司马模，梁臣为许昌将军，当然为司马模所遣。司马模杀司马颙后就加封南阳王，可知主动力出司马越一人，自无疑义。前冀州刺史温羡，已起为中书监得进官司徒，尚书仆射王衍升授司空。待惠帝安葬太阳陵，已是腊残春至，元日，由怀帝御殿受朝，改元永嘉，颁诏大赦，除三族刑。族诛本是虐政，但怀帝诏令革除，亦特别施仁，乃是太傅司马越所陈请，就中也有一段原因。自从清河王司马覃，不得入嗣，仍然退居外邸，司马覃舅吏部郎周穆与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尚欲立司马覃，共向司马越进言道：“今上得为太弟，全出张方私意，不洽众情。清河王本为太子，无端见废，先帝暴崩，多疑太弟，公何不效伊霍盛事，安宁社稷呢？”语尚未终，司马越不禁瞋目道：“大位已定，汝等尚敢乱言？罪当斩首！”两人吓得魂不附体，还想哀词辩诉，偏司马越毫不容情，即命左右驱出两人，赏他两刀。周穆与诸葛玫贸然进言，真是该死，但司马越未尝拷问，便即处斩，隐情亦可知了。周穆为司马越姑之子，本应援大逆不道的故例，罪及三族，司马越总算法外行仁，表称玫穆世家，身外不应连坐，且因此请除三族旧刑。于是怀帝得下此诏，名为仁政，仍然由太傅司马越暗中营私。

司马越又请追复废太后杨氏尊号，依礼改葬，谥为武悼。怀帝年二十四，尚无子嗣，司马越因清河王未绝众望，不能无虑，乃倡议建立储君，即以清河王弟司马诠为太子。司马诠曾受封豫章王，尚在髫龄，司马越主张立司马诠，也是一番调停的苦心。怀帝践阼未久，不得不勉从司马越之议，但因立储一事，免不得心下怏怏，乃援武帝旧制，听政东堂，每日朝见百官，辄留意庶政，勤谘不倦。黄门侍郎傅宣，叹为复见武帝盛事。怎晓得怀帝隐衷，是欲亲揽万机，免得军国大权，常落司马越之手，司马越亦暗中窥透，自愿就藩。一再奉表得邀俞允，许以原官出镇许昌，即调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军事，镇守长安。改封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军事，乃居邺中。司马腾前镇并州，屡遇饥年，又尝为汉刘渊部众所掠，自刘琨出刺并州，移司马腾镇邺。司马腾喜出望外，不待刘琨至，便即东下。吏民万余人，统随司马腾就食冀州号为乞活，所遗人口，不满二万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刘琨至上党，探得前途多阻，乃募兵得五百人，且斗且前，得至晋阳。晋阳境内，也是萧条不堪，经刘琨抚循劳徕，流民渐集，才得粗安。司马腾至邺城，总道是出险入夷，可以无恐，那知汲桑、石勒复来相扰，好好一条性命被两寇催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