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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轶事》怜才类·卷四中有哪些人物?

◎陈楚产除夜觇士

陈楚产号五不,读书甚苦,寄食砚田三十余载,齿逾知非,始补弟子员,随捷两闱,筮仕莱阳令。时值除夕,欲觇莱俗与楚风同异若何。徒步出郭,所见烘垆戏鼓、爆竹黏吟,比户皆是。行至效墟,忽闻茅屋有书声出,潜窥之,见一士子与其妇,坐拥败絮,一读一纺,青灯荧然,色甚凄瘁,夜向午矣。

陈殊叹异,即还署,呼役舁酒面肉米相饷,并赠以诗曰:“破灶无烟火,寒门蛛结丝。斯人今日事,似我少年时。”元旦士子来谢,则童生观光也。时楚产尚艰嗣,立迁其家于署内,饮食教诲如子者数年,亦成进士,官至粤东司臬。楚产累官知府,适为其属,观光执弟子礼不改。在莱之日,麻城接壤豫省,其里人言先辈好文爱士,必举此事为称首。

◎来文端之知人

文端公来保,为乾隆朝宰相,生平最善相马,一时有九方皋之目,然其知人之明,亦有不易及者。文襄公兆惠,微时甚贫窭,生未逾月,父母俱亡,育于姑家。七八岁时,已长大如成人,力敌百夫。偶过市,见群不逞聚殴一人,兆勃然挥拳奋击,皆披靡鸟兽散。方欲追击,一道人从后掣其肘,即随之去。至西山深处一茅庵中,留教拳勇,且口授以兵法,半年乃归,姑以为已死也。既而入营,就步粮,为街卒。

文端兼摄步军统领,见诸卒泼水不过寻丈间,兆独远及数十丈外,异之,呼与语,甚戆,命鞭之,如击马,大呼曰:“性耐刀锯耳,不堪鞭也。”文端见其状貌已奇之,闻言,益大异,令明日至府面试。挽强命中,挥刀运石,力大无穷。与谈行军纪律,侃侃而言,动中要,文端益大喜。次日入朝,见上叩头贺曰:“臣为国家得一奇士,街卒兆惠,其人虽微贱,真大将才也。”即日召见,命之射,九发皆中,立授一等侍卫。后平定西域,数建大功。

◎林文忠契张亮基

铜山张督部亮基,初以中书从王文恪公治河工。适林文忠谪襄河务,独契公。时公尝却河弁馈金三千,文忠密识诸简,未以告人也。逮公为永昌守,文忠方由西域赐环,授滇督,公道谒焉,文忠欢甚,出手籍记却金日月,公忄矍然异之,盖不复省记矣。公之清恐人知,文忠之求贤若渴,殆未易于今人中求之(按文忠尝疏荐公云:“其才胜臣十倍。”宣宗始知公可大用,文忠之识公实基于却金一事)。

◎林文忠折服龚定庵

龚瑟人名振都下,朝贵倒屣交迎。而口若悬河,每及当世事,纵横陈说,四座皆喑,与之诘难,鲜不辟易者。一日觞于某贵人第,座有林文忠,定庵席次,谈天雕龙之辩,风起泉涌,众唯唯,而深厌苦之。酒数行,坐客有言部胥多奸人者,长喟不已,文忠笑曰:“君何易视奸人乃尔?而以若辈当之。”某曰:“何谓也?”

公曰:“子真未知之乎?吾与子言奸人。夫奸人者,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忍为,如公孙宏期年化俗,尚以为迟;安石万言书,自拟伊、傅;秦桧‘我有二策可以耸动天下’之类是也。盖辇毂之前,人文所聚,而彼辈乃大言不忌,自信之坚如此,亦非真有过人之材也,不过见当时人材脆薄,学识猥陋,故肆无忌惮,挟其术以沽名猎位,眩其学以动众惊俗,一旦得志,殃民生而败国是。如此辈者,行逆而险,行伪而坚,老成谋国,在所必诛者是也,此之谓奸人。君恶得以区区刀笔吏为奸人哉!”

言已,满座改容称善。定庵颇自矜持,闻者谓非文忠森严耸切之论,未易折服之云。

◎名臣留意人才

昔读武进张皋文编修茗柯文,书左仲甫事,有曰:“余同年友仁和汤吉士金钊告余曰:往岁北来,道出凤颖,往往询其民人繇俗,有刑狱不当,赋役无节者,民曰:‘非霍邱左爷来,谁与办之?’有风俗乖忤,水旱冤抑者,又曰:‘非霍邱左爷来,吾属不安枕矣。’”云云。

又大学士左公宗棠,请饬史馆为桂超万立传,疏曰:“道光十七年,臣宗棠会试北上,道出栾城,偶游城市,见知县桂所张示谕,劝民耕种,并示以种植木薯、棉芋之宜,以及备荒之策,甚为详备。询之居民,皆言令之爱民出于至诚,其洁清自矢,为从前清官所未有,心窃异之。”云云。霍邱、栾城之循卓,不待复言,而汤、左二公,当骑驴觅举、手无寸柄之时,驿路偶经,即留意人才如此,儒臣识量,名相襟期,肇于此矣。

◎曾文正知人

近世士大夫,多称曾文正公能知人,非妄语也。江忠烈公忠源,初谒公于京邸,既别去,公目送之曰:“此人必名天下,然当以节烈死。”时天下方无事,众讶其言之不伦。后十余年,忠烈果自领偏师,战功甚伟,嗣殉难庐州。公东征时,沪上乞师,公奏请以今相国合肥李公赴沪,而以参将程忠烈公学启从。临发,公送之登舟,拊忠烈背曰:“江南人誉张国梁不去口,君去亦一国梁也,行闻君克苏州矣,勉之。”

李公至沪,由下游进兵,自青浦昆山转战至江苏省城,拔名城,殪大憝,虽尝借助英法兵,而西人独推忠烈功,为淮军诸将最,其声威殊不出张忠武下。嗣克嘉兴,先登,中枪仆地,卒不救,其以死勤事,亦与忠武同。盖升平之际,物色人才,危急之秋,激昂忠义,精神所感,诚至明生。文正儒臣,岂有相人术哉!呜呼!洵天人矣。

◎朱暝庵流寓长沙

朱暝庵流寓长沙,尝岁暮贫甚,榜诗于门曰:“申椒零落菊英残,从古潇湘作客难。连日市门三尺雪,更无人记问袁安。”时威毅伯曾国荃方家居,闻之叹曰:“文人至此,我辈之责也!”急造访,赠钱十万。至除夕,复榜门曰:“羔酒笙歌饯岁时,蓬门苔瘦得春迟。苍生莫问安危局,我且无聊尔可知?”有告巡抚者,巡抚怒,将追逐之。或解之曰:“名士狂态固尔,不足责。”巡抚笑曰:“名士!名士!能辟谷乎?”暝庵闻之,又为诗曰:“名士原无辟谷方,贵人休替达人忙。冰山有我天公在,胜似人家沈部堂。”

◎张文达之爱士

庚子回銮后,惟京师学务,办理差强人意。先是,京师本有大学堂,庚子之乱,生徒星散,至是,长沙张百熙被命管学。公夙负学界重望,苦心孤诣,锐意兴学,礼聘桐城吴挚甫先生为教长,阳湖张鹤龄副之,网罗一时名流殆尽。开师范、仕学、译学、医学四馆,继又开进士馆豫备科。自是,五方秀士,鳞集黉塾,文学彬彬振朝野矣。文达后因清廷疑忌,不得展其怀抱,乃辞学务一切差使,改任邮传部尚书。与侍郎唐绍仪,因用人事不相能,遂郁郁一病不起。张为人宏达爱士,能容纳众流,没后,士林争悼惜之。

如皋冒广生挽以联云:“爱好似王阮亭,微闻遗疏陈情,动天上九重颜色;怜才若龚芝麓,为数揽衣雪涕,有阶前八百孤寒。”盖纪实也。论者谓文达离学务而任邮传,本非素愿,推文达之心,始终不能忘情于苦心缔创之全国学务耳。